所有选项与字幕随着一只巨大的眼睛的出现而退隐，我兴奋地搓搓手掌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汗珠渐渐点缀在鼻梁上，随手一抹，我没有在意。
应该是开场动画吧。
我心想。
一般日常向的r18游戏都会整个op啥的，点个题顺便把后宫里的各位小主都露个面，让玩家心里有个数，以便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攻略对象。
而特殊世界观设定的游戏就更需要开篇的背景介绍了，和小说不同，游戏需要快速进入玩家操作环节，所以留给世界观说明的时间并不多，这个时候的开场动画就起了大作用。
风格鲜明的画面，几段暗示性的文字，后续发展基本上靠着玩家老司机一般的脑补能力都能猜测出来。
比如魔幻异能向的，就整点神话传说，正义邪恶阵营，让主角去探险顺便开后宫；古风穿越向的，就点出主要历史事件，金戈铁马改朝换代都可以来点，主角必定从昏迷到清醒听到一句“您醒了啊”啥啥的；都市灵异向，就通过报纸新闻传出诡异事件，把大致的游戏要素掺在人物介绍里，比如某某某是个金发美女一看就是第一集领便当……
因此在等待动画的当儿，我没有跳过，而是准备认认真真地把op看完。
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刚考完试的审题后遗症……
反正谨慎不是坏事，打发时间嘛，慢慢来喽。
我耐心地坐着，时不时换一下发麻的腿，时不时随手移动鼠标。
空气里满是寂静，几乎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。
我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阿瑟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不见了，甚至连电脑CPU运转的轻微的“嗡嗡”声都听不到。
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诡异的一点。
巨大的眼睛从静止到移动，我看见它的眼珠轻微地转动，随之像是被开启，它四处寻找目标，发出“咕噜噜”的像是泡在罐头里冒气泡的声音，最后定格在我的身上。
“……”
我默默地跟它大眼瞪小眼，一边奇怪游戏动画怎么还没开始。就这样瞪了三分钟。
“……淦，垃圾游戏三无产品啊！”
我“啪”一下扔掉鼠标，疯狂地挠着头发。
“什么破游戏！厂家呢？公司呢？一百个差评不解释！”
“咕噜……”
“霉运当头啊今天！就这还十八禁，让阿瑟来玩都没问题啊！”
“咕噜咕噜咕噜……”
“咕噜啥啊咕噜，声控游戏还是咋的？！”
简笔画模样的巨眼不断地发出声音，并且跟着我的移动而移动，居然还显得挺乖巧。
似乎是听到了我的抱怨，我怒瞪着屏幕的时候，巨眼忽然抖了一下。
说是“抖”也不太准确，就像是把自己当做了一种生物，眼睛后面连着细长的茎带，它左右呼噜地摇晃着。随后又后退蓄力，猛然朝镜头弹射过来。
由于这场景实在逼真，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，屏住呼吸，当然并没有发生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，我眯着眼睛透过一条缝观望着屏幕，巨眼已经消失了，只留下空荡荡的布满漆黑纹路的白幕。
沉默良久。
唯有竖起一根中指表示敬意。
我满含怨念地叉掉界面，心里嘀咕着，这不会是什么恶搞作品吧？
故意把碟片放在小黄碟中间，让心怀“大义”的宅男们打开游戏，拼死拼活地填写完一大堆信息却忽然烂尾，屏幕上只潇洒地留下几个大字：“保护环境，节约纸巾。”之类的。
喂喂，这个游戏作者是来报复社会的吗？！
我满面丧失地仰倒在床上，感受着床铺的震动逐渐平静，对着天花板吐槽了一阵子。白兮兮的石粉像是女人的脸颊，唯一凸起的灯面印出横躺着的人影，我举起手挥了挥，人影也动了动。
短时间里的大喜大悲让神经不免有些疲惫，只稍微感受到一丝舒适，困意就凶猛地袭来。
我顺着这抵挡不住的黑暗，慢慢阖上眼睛。
我能清晰地感受到，自己的神智被身体的疲惫湮灭，又随着身体的丧失，神智在另一个地方清醒。
恍惚中，我似乎能透过阖上的眼皮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攀附在天花板上，蔓延的神经在白墙上画出黑色的纹路。
“咕噜咕噜……”
巨眼转动，眼眶内的圆球随着重力微微下垂，仿佛女人未被束缚的胸部，一颗凸出的瞳孔正对着昏迷不醒的我。
不知是否是因为神智脱离了身体，没有激素和神经来表达我的诧异与惊恐，我并不感到害怕。只是平静地、甚至探究地看着寄生在头顶的巨眼。
仿佛我只是一个旁观者。
【选择吧！】
大大的黑色字符突然出现在空中，同时巨眼又转动了一下，我从漆黑的瞳仁里看到映射出来的影像，但其中完全没有“我”的身影，只有那具身体。但是我确定，这只贪婪的眼睛所盯着的，不是身体，而是正在旁观一切的“我”！
但是，“我”是谁？
我不由得惊恐地想道。
床上那副安静地躺着的男人，十八岁的成人身躯，清俊的面容，连昏睡都显得十分沉稳的模样，不论是四肢还是胸腹都均匀分布着肌肉。一副年轻的、冲动的男性身体。那是我。
可是……这个“我”是谁？
【选择吧！】
巨眼透过漂浮的字符，牢牢地盯着我。正在思考的这个“我”。
“选择什么？”我放下让自己困惑不已的问题，反问。
【你的青梅从出生开始就与你缔结了缘分，十七年的铺垫足以造就彼此之间深厚的感情，多么经典的设定……只需轻轻一步，你们就可以相互靠近，拥有对方！】
【选择吧！将暗恋你的青梅变成自己的所有物，你将带她一起品尝爱欲的快乐！】
【——推倒那个青梅并通过档点！】
【——拒绝推到并失去档点！】
“淦！”
没有肺管我都快气炸了。
“懂不懂什么叫做两小无猜啊，男女之间就不能有十八禁之外的感情么？垃圾游戏，滚！”
我恨恨地骂着，转念一想，这破游戏怎么连做梦都形影不离，难道是我怨念太深了？
反正是个游戏。
我又想。也没必要生气啊，很正常嘛，估计这个梦应该不是脑子的念头，而是肚子底下那兄弟做的。年轻人嘛，胡思乱想挺正常。骚动就让它骚动去吧！
至于为什么会意淫到自己的青梅，我非常淡定地略过了。毕竟我还有点羞耻心。
乱七八糟的梦境转眼就被我抛之脑后了，醒来后的唯一激烈举动也只是把游戏碟换下来，放到其他小黄片中去，力图抹除刚刚发生的一切愚蠢的经历。
等到晚饭的时候，我始终不敢直视阿瑟的脸，虽然往常我的话就不多，但过于沉重的心情似乎让阿瑟察觉到了什么。
老妈依旧在念念叨叨，我虚心受教洗耳恭听，并时不时地给阿瑟擦擦嘴、夹夹菜，阿瑟忙于应付老妈，便没来得及问我。
直到老妈去收拾洗澡的东西，我在厨房洗碗，阿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，一下子抱住我的腰。
“阿青，待会一起去洗澡怎么样？人家可以给你搓背哦！”
我的手一抖，差点没把盘子摔了。
由于午睡时的那一个说是意淫其实也没带上颜色的梦，此时面对阿瑟的调戏，我勉力保持住冷静，心里却不由得连连叫苦。
“那我老妈铁定要把我打扁……”
阿瑟“哼唧哼唧”地蹭着我的背，含糊地嘟囔道，“阿姨又不来看我们洗澡，去二楼不就好了，我们小声点，保管她听不到！”
“喂喂！”我伸出沾满泡沫的指头在阿瑟的额上戳了一下，又好气又好笑，“能不能正经一点儿，嗯？哪有女孩子对男生说这种话的。”
背后的丫头沉默了一会儿，只是依赖地贴在我的背后，享受人类肌肤的温暖。
“……我是说假如哦。”
阿瑟轻声说道，搔痒一般的力道在腰间戳戳点点。
“如果我和阿青不是青梅竹马的话，阿青会考虑把我当做可以恋爱的对象吗？”
“没有这种说法的。”
我叹了一口气，只觉得心疼又头疼，“如果你不是阿瑟，而是我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，我们没有这么深厚的感情，那么我也不能保证会像现在这样珍惜你。万一我是个坏男人，欺负你了怎么办？我老妈也不认识你，不会护着你，你该怎么办？”
“青梅竹马就不能谈恋爱了么……”阿瑟不满地嘀咕道。
“就是青梅竹马才不能保证会不会天降系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啊，傻妮子！这么小就想做决定一生的事情，不怕后悔吗？”
“可是我也不想阿青被抢走啊！”
听到阿瑟的声音里隐藏着几分颤抖，我顿了一下，把最后一个洗干净的盘子放回橱柜，擦干净手，然后才回头反搂住她。
“虽然不会说你还小，或者只把你当妹妹之类的话，但是我还是要强调，保护好自己，好吗？如果有一天你足以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，我们再考虑这种事情。至于我……我会记得你说的这些话，也不会装傻，跟你约好了。”
怀里的小脑袋撒娇似的点点，我放下心来。
【选择吧！趁着青梅心灵的脆弱时候，一举拿下！】
【——推到并通过档点！】
【——不推到并失去档点！】
“！！！”
“唔……对了阿青，刚刚你——哇！怎么了怎么了！”
猛地被我搂紧的阿瑟艰难地扑腾着，“呼吸好困难，阿青放松点！”
我顾不上回应，或者说我已经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，只能死死地盯着骤然浮现在空气里黑色方框。
灵异？科幻？还是……幻觉？
颤抖的手指伸过去，猛然一挥，只是穿透了字幕。
我使劲闭了闭眼睛，重新看过去。
还在！
怎么回事？！
为什么？
游戏？
梦境是真的？！
无数猜测掠过脑海，嘴唇抿得死紧，甚至发白。
“阿瑟，去洗澡吧？”
此刻的我居然没有立刻崩溃，只能说多亏了神经每天被阿瑟撩拨而成长得异常坚韧，我甚至能分出一丝心神，考虑如何应付阿瑟的追问。
“哎？”阿瑟趁着我力道放松，挣脱出来，仰面望向我的脸，“呀，阿青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？”
“我吃坏肚子了，你先去洗澡，我要去趟洗手间。”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亲昵地刮了刮阿瑟的鼻梁，然后推着她的肩膀转身。
我注意到阿瑟并没有看到空气中的字幕，仍然在不停地嘟囔。
“一定是中午睡觉吹空调了吧？哼，那这回就算了，下次要一起洗澡哦！”
随着我们的远离，定格在原处的字幕变得不稳定起来，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。
我心乱如麻，一面不知道该不该把这种事情当真，一面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。
可……万一是真的，不理会那个选项会不会发生什么？
淦！谁会狼心狗肺地推倒如同自己亲妹妹一般的女孩啊！有点节操啊行不行！生活又不是游戏！
我在心里疯狂地咆哮着。
但是，一切后果都不能保证。
慎重对待任何一个选项。
心里最深处莫名地、浮现出这样的警告。
站在台阶的最后一层，楼底的字幕摇摇欲坠，然而我最终，也只是故作轻松地摸摸阿瑟的脑袋，看着她进入房间。
字符，破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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